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半山洋槐半世情

张晓黎(作者单位:上海市东海老年护理医院)
 
  你可曾听过伫立在西北边陲曝露在戈壁之上的陇原平川?你是否知道在华夏文明中与历史一起风干的陇原精神?那里,从来就不是中华文明的核心地带;那里,挤满的是过往的风沙以及流放的青春。放眼盛世画卷上中国版图的最核心,将你的眼眸定格在金城兰州的字眼,那不仅仅是一个地名。这里是北部的蒙古高原、西南的青藏高原、东部的黄土高原汇合之处,历史的尘埃在不断的挤压、争雄中留下了通往西北,记载着中华民族生命繁荣的河西走廊。黄河在三大高原挤压的褶皱中,曲折蜿蜒,终于在平川大地突破重重关山,一泻而北上,自陇原平川开始,黄河流经的便是中华文明的中心地区。润泽河套,襟带秦晋,奔涌于中原,从齐鲁入海。说这里是黄河所孕育的文明第一站,亦无不可。和中下游相比,此地或许环境过于恶劣,城池稍显窳陋,居民略输文采。但陇原平川以及西北文化独特的气质,深深影响着这里的子民。
 
  地域,需要大师,需要大楼,但也需要有一种独特的气质。我们拥有着胡杨一般屹立于大漠的苍劲,品味着荒凉中自斟自饮的凄凉。我们还有独步夕阳纵情放歌的徜徉与不羁,还有着载满童年记忆的温润和柔情。这种亲切,来源于一种树,平凡而无私的点缀着陇原平川,情系无数流连在外的游子情思。
 
  西北的干旱,是看不到绿树郁郁葱葱的景象的,半山腰上总是这里横着一棵,那里斜着一树。但有一种树总会映入你的眼帘,房前屋后,道旁路边,那就是洋槐。干涸的沟渠还有龟裂的土地在太阳炙热的烘烤下粉碎成颗粒,呼号的风会送它们飞扬着直到云霄,深夜的洋槐在劲风中哗啦啦的抖擞,卸下一树过往的黄叶与尘埃,迎接命运和自然给予它的新生。而后的清晨,春雨慵懒的飞过陇原,我总是在想她挥洒雨露的纤手是不是因为忙着打哈欠而使“旱平川”的春意变得如此漫不经心。还好,淡淡的绿色在不经意的清晨缱绻着探出了头,洋槐的枝间也冒出一层毛绒绒的嫩芽儿,于是热闹的春夏交替开始了。
 
  一树洋槐花开的时候,是小朋友们最快乐时光。蜜蜂嗡嗡的飞着,人们在槐树下来回忙碌,每一棵树的每一个枝桠上都堆着满满的花串,白色的槐花像一串串风铃在枝桠上晃动。青枝绿叶间,阳光在细密的渗透,灵动的光斑在槐树的叶子上跳跃,整串整串的槐树花轰轰烈烈的点缀着,有些含苞欲放的还微微透出点儿绿意,朴素而不失娇媚。最爱洋槐的味道,即使在路的尽头依然能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槐花香,浓郁清甜,沁人心脾。花开的夜晚,即使你不打开窗子,也隔不住满屋的暗香,伴着清风明月,虫鸣花香,在这样的夜晚入眠,倒也般若自在,舒清惬意。
 
  你的童年可曾捋过洋槐树花?彼此一声吆呵,提一只塑料的小红桶,拿一根竹竿,敲打的落花纷纷而下。你可见过,那些在捋树花时,由于注意力太集中,失去平衡掉下来的顽皮小童?依稀还记得,自己也像孩子一样踮起脚,吃力的够着那不在自己身高范围内的大朵槐花,够不到时那懊恼的样子直到现在想起都觉得好笑。
 
  肯定有人不知道,槐树花是不可多得的美味。把它放在清水中煮熟以后捞起来,放上油盐炒一下就可食用了。也可以放两个鸡蛋,倒上面粉放在笼屉里蒸,吃进嘴里满口留香,清甜的花瓣在小麦软糯的敷裹下,充满了甜密和回忆的味道。洋槐树是普通的,普通的从来都没有人去多看它一眼,她没有想象中梧桐的浪漫故事,也没有歌颂中白杨的挺拔精神,从没有诗人去歌颂平凡甚至有些丑陋的槐树,就像无人知晓我那曾经贫瘠的家乡。她的气质是悲凉、内敛而静穆的,她处于山河之间,静静地阅过千年的兴亡盛衰。商贾们涉险求利、行走丝路上的驼铃,大将们万里拓边、扬汉唐声威的旗帜以及春闺里的幽梦、无定河边的白骨,在陇原沧桑的眼神里,都化成黄河边那些个歌子。她不张扬,不媚俗,她甘于寂寞,千年来,渗透到骨子里的悲凉修炼成平川这份宠辱不惊的静穆。
 
  可是,简约却可以不简单,平凡的槐树也可以浑身是宝。槐树叶和槐树花都是中药,树干是非常好的木材,用它做成的家具结实耐磨,常常上百年都不会损坏。槐树用平凡传达着爱,无私的给予让她的身影写满岁月和挂念,时间的年轮在她身上圈圈刻刻,年年岁岁间,她在记忆的深处长青。如今的家乡,繁华的商业步行街已经代替了蜿蜒的小路,设施健全的高尚小区鱼贯林立,道路边种上了引进的不知名的树种,朴实的洋槐渐渐远离了人们的视野。家乡的风景越来越多了,昔日的“旱平川”甚至有了飞鸟驻足的人工湖,可是我多想念那一年的洋槐花海,我多想念那种满是清苦岁月里的丝丝甘甜。
 
   不必再问我,我的家乡在哪里;不必哂笑我,我的家乡有什么。和你们一样,那里有我的童年我的梦,我的山河与爹娘,还有那半山璞玉槐花海,还有我千里不渝半世情!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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