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异乡的清明

 古庙(作者单位:长江总公司)
 
  十多年前的清明,一大家人浩浩荡荡的去扫墓,那时爷爷的身体还硬朗。阳光下,白色的豌豆花洒成一片在风中摇摆,河水将蓝天攮入怀中,鞭炮声回荡在天际。爷爷领着我们寻根问祖,讲述着这片土地上的故事,时光荏苒!
 
  忙里偷闲,又重新翻看着相册,情不自禁地就笑了。它们就像佛教的《金刚经》,能让人内心安宁。每张照片里,都能找到一个故事,鲜活,丰满,触手可及。清明节,首先想到的是爷爷,我总是想象他能活到今天的情景。爷爷,现在只能支离破碎地活在我的文字里。为了生活,离乡背井,故土的孤冢静静地长满荒草,丈量着我们离家的路程。
 
  还多少东西能让我想起他?爷爷的背有些驼,无时无刻不在昭示着生活的重量;他头上常常裹着白头巾,穿着打满补丁的中山装,一双厚重的草鞋,这是典型的川汉子形象。我在大一的时候得到2000元的助学金,给爷爷买了件美特斯邦威的毛衣,89元,可能是他穿过的最好的毛衣,现在看来也有些拿不出手了,飞涨的物价,让回忆也贬了值。后来也买了两套保暖内衣,每次回家都看到它们还带着标签叠放得整整齐齐。他说,要干活,穿旧的。爷爷没什么奢求,偶尔能吃吃馆子,能坐坐茶馆,这是他概念中的舒适生活。在他的一生中,这样的日子太少,太远。在那些食不果腹的年代,在那些衣不蔽体的岁月,他像坚硬的岩石上的一颗苍劲又疲惫的松树,艰难的挺起脊梁,没有愤懑,没有抱怨,因为他知道,那样换不回生活。病魔肆虐他的身体时,他变得很羸弱,曾经开山的手臂,扛起生活的脊梁,不再铁骨铮铮,根根肋骨清晰可数,骨瘦如柴。爷爷躺在床上,讲着以前的故事:12岁开始做工,一顿能吃三大碗,拉壮丁,当干部,大跃进,挣工分,四人帮,分土地……末了不忘嘱咐我:好生读书,多认几个字,不用再挖泥巴。
 
  爷爷弥留之际,五孃哭着打来电话,让我做最后的诀别,她说爷爷一直在念叨着“二娃,二娃”。我对着电话叫了两声爷爷,始终没有找出那句永别的话。孟子说“养生不足以当大事,唯送死可以当大事”,葬礼我没能参加,这是个无法弥补的遗憾,回家时只剩下一张遗像和一座新冢。在爷爷的房间里,没有用完的化肥、农药、扁担、箩筐、镰刀和锄头静静的呆在原地等待着尘封。锄把被汗水和老茧打磨的圆润光滑,反射着窗外的亮光。斜穿过房间的钢丝上曾随意搭着许多旧衣服,没一件是完好的,都是爷爷的工作服,在清理爷爷的遗物时有好几件新衣服还挂着标签。墙上整齐的贴着许多日历,无力地点缀着简陋的房间,仿佛还能看到爷爷贴日历的情景。日历都一样,是手捧元宝的财神爷。爷爷贴的很认真,一张一张对得十分精细,然后退后两步,仔细地端详。闲来无事他总喜欢计算日子节气,总要叫我们在日历上校对一番,然后感叹日子飞快,又快过年,又要春耕……
 
  异乡的清明,淅淅小雨,暮霭沉沉,故乡的山坡上白色的豌豆花一定是在风中摇曳,我只能在千里之外用文字纪念。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中翻滚,翻滚,调不出一个味儿来。
 
  最后一张照片,褪色的春联,定格的笑脸。
 
 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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